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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一段老屋旧梦

发布日期:2007-08-01|作者:每文
    其实无意于为寻一段故事而去。只是常听友人说起,那些老屋,东南西北的分布在小城辖下的各个村落,或破败残落或雕梁画栋或古色古香。友人说起时很淡然,我却想象着他胸前挎一相机大步穿过那些潮湿破旧饱经沧桑的幽深的老屋时的情景,专注的神情有些神圣。这样的情景却很诱人。于是那些镜头放大,一下横亘到了我的眼前,长驱直入。老屋像长廊般无尽头,墙根、厅堂、梁柱、花窗,还有一些镂空的记忆,还有记忆里的老人。镜头深透、摇移、逼近,那些镜头后的陈年往事也便如风尘般舞了出来。内心翻滚。于是便有了想跟随去探访的念头,久而久之未能成行后,这念头便深之又切了。

    生在建筑之乡,见多了江南风味的古建筑、老房子,泥坯的、木头的、石子的,残墙断瓦的,飞檐斗拱雕梁画栋,那充斥着尘灰香火甚至腐朽木质气味的各色老宅,因为久远,因为生活的阻隔,因为思想意识上固执地摆脱,更准确地说因为浅薄着年少的浅薄,如今,它竟要游离出记忆的表层。而我,走过看过,很多时候只是一个看客而已。

    友人又要出访,我说这次捎上我,让我了了那深之又切的念头吧。就这么前去,只为去看那些老屋,看居住在老屋里的人,看千年后的苍凉怎样夹杂在那开始富裕起来的村落怎么失落在千年大梦之后怎样或仰或俯着那些现代化的小楼。

    这里会有故事吗?
   
    为什么非得要故事?代代世世的,繁衍、生存、死亡。世间的事便全都是故事。

    防军一村。车至原镇政府院子,便开始下车步行。朋友七转八拐后把我带入某一处老屋前。老屋木结构,略看是江南风格的典型的木屋老宅,想必有着前厅后堂之类的。一样黑黄的泥土路,高低不平;一样逼仄的长廊,阴暗、潮湿。友人说,这是一片以乐善堂肇始的古建筑群,为防军包氏所建,传到至今有十七、八世了吧,第十七世孙包大成在道光三年曾中过进士的。

    哦。说话间跨过门槛进入一院子。四方的厅堂,两层木楼,幽深,古旧,高挺,一看就是大户之貌。只是暗黑色的梁柱顶已被厚厚的尘土覆盖,染色成白,岁月的年久使墙体和门窗脱落而显得陈旧、黯淡。世事一千年,只在尘土飞扬间,尘埃落定后,功名利禄也只是过眼云烟了。院子大概住有三、四户人家,南面是一10来平方的小院。中间一堂屋,屋里有两、三个妇人正在做手工编织活。再抬头看堂屋,正中间挂一“敬恕堂”老匾,怎么个敬恕?友人笑答,又敬又恕呗。

    站在明晃晃的堂屋前,仰头看二楼已经有些残破的木窗,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若干年前,我不就住在这样的木阁楼上独自伤愁快乐夜夜苦读的吗?若干年前,我就这样趴在阁楼南边的小窗口看鸽子怎样划过年少的天空;在下雨的日子看东窗的雨滴怎样突楞楞地落到瓦上,再滴至楼板;有大风的夜晚,那些被吹开的木窗肆意地发出“梆梆”声......小楼昨夜又东风,风中的木梯咯吱作响......意识疾飞。顷刻间,我似站定在那小阁楼前,我望着我的童年我的少年我的少不更事我的单纯理想和青涩快乐再仰头时却看见了现在的自己。苦涩、亲切、感动......瞬间,那些过往尘世层层叠叠地涌来,回忆让我有些喘不过气。老屋和世事一样都是沧海桑田,而回头间,我却正站在这叫“敬恕堂”的堂前。朋友说得多好,又敬又恕。人生也即该如此罢。

    出神时,一妇人从一门内闪出,朝我笑,手揽木门“吱呀”一声旋动着在身后合上。恍若某个电影里的情节。妇人又开始忙手工编织活。这个以手工编织出名的村落,祖先就曾以编蓑衣闻名,后来以大规模的草席编织业致福,再后来以机器代替手工后,大批的妇人们闲住了,但闲不住这手艺活,又找到这样那样的门路,于是编织照样做,手艺依然鲜活着,手艺活着,生命也依然蓬蓬勃勃。妇人告诉我,村里大半的劳力都出门去了,经商的经商,打工的打工,且近年来大半的村民搬进了新楼,住这老木屋的只剩的几户,以及一些老人。

    “敬恕堂”前也即正南面便是2006年修缮的“乐善堂”,依友人语推论,便是“又乐又善”之堂了。极好的推论,因为这里正是村老年协会的活动场点。青石白墙,穿堂而过,东边长廊,一拨老人正对坐着聊得起兴。

    大伯,聊得好兴啊。好兴致!呵呵。
    阿公,您多大岁数了?九十整啦!
    可阿公看你多健硕呀顶多只有七十。见阿公脑子好反应,耳朵清腿脚灵便的样子。
    我和我家老太婆同龄的。阿公拉出门里的阿婆介绍给我。阿婆满头银发,干瘪的嘴巴直朝我友善地笑。阿公说,他是四世同堂,阿公拉我看屋里墙上镜框里的相片,果然齐刷刷地一大群,然后指着一个穿军装的后生告诉我,这是他外孙,在某部队任营级干部。儿孙满堂啊,阿公好自豪的样子。九十年,阿公应该是这群老木屋里最老的老人,也是最忠实的守候者了罢。

    阿公,我们合个影可行?行啊。于是,九十岁的包姓阿公,和我,一个过客,一起出现在某一个镜头里。

    说起这老屋,老人们告诉我,乐善堂系明代时建。传太平天国军队过境,在乐善堂广场错杀包氏族人,后在错杀处用鹅卵石镶嵌麒麟图案,以示吉祥。远远地走开去,看堂前至今还高耸的两旗杆,看顶上旗幡有些孤零地飘摇,和旁边垂挂的几只退色的灯笼,让人联想到忠诚的卫士。苍凉中有一种英雄不问出处的豪迈。回首间,又似在诉说,那些故去的,残留的,都是浩瀚长河里的一个残梦。时间漂浮,却是残梦里唯一的真实。

    有那么一刻,我走不出这老屋。朋友带我转到凝禧堂拍花窗时,带我一次次走入逼仄的弄堂长廊时,再带我穿越广场、水塘迂回转折至忍济堂时,我都沉浸在一种冥想里。我想起我的童年时光,想起母亲白天把我托付给邻村阿婆看管的那些岁月,想起她家的木门木窗,堂前的矮凳,花床和香木柜,还有暗淡的灯光;想起老外婆家的窗格子;还想起电视《大宅门》里的一些情节,幽深高大的宅门,白七爷威严地镇坐堂前,点一泡长烟,然后将烟灰“梆梆梆”地重重敲弹在那金色的铜盘上,让他妈的日本鬼子滚!那是七爷的血性和豪迈,也是中国人的气节,这样想着的时候,我竟是那么享受地不愿意走出来了。

    看见忍济堂上的鹿形牛腿时,我又被深深牵引住。那牛腿上的木雕手艺之精巧自不必说,更妙的是那母子鹿的形态,惟妙惟肖,令人叫绝。尤其是那鹿子,一付嗷嗷待哺的样子,意态娇羞,母鹿口含灵芝,眼里充满慈爱、怜惜。友人说,通常所说“福禄寿喜”,鹿与禄谐音,图的都是吉祥。哦,孤陋寡闻如我,原来如此。

    就这么跟着友人一路转去,敬恕堂、乐善堂、凝禧堂、忍济堂,拍花窗、牛腿、砖雕、木雕,转出来时,太阳正烈,村子里飘起袅袅炊烟,而我竟一下搞不清,这是置身何处呢?

    初秋的正午时间,有些躁热,站在池塘边等友人拍照的片刻,我竟有种想跳下去的冲动。或者,想有一把躺椅,就在这空旷的广场的任何一个角落躺倒下来,在阳光下眯上眼,哪怕只有一刻钟。可也许就是在这一刻时间里,我的旧梦会重来,那些跳跃着的,深深隐埋着的,镜头里捕捉不定的我的童年和少年,那些经历过的和即将经历的人和事,会再次入梦,一切都将重新开演。

    再给我一刻钟,梦里定有那段旧梦,关于老屋,关于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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